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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与“中国”
2012-11-18   来源:      [ ]

张未民

 

 

    中国古代文献中最早出现中国一词是在《尚书》的《梓材》篇中,以及上世纪60年代出土的青铜器《何尊》的铭文中。它们都是西周早期的作品,反映西周初建时期对中国观念的确立和以中国之名德行天下的诰训、宣谕。但这些还都不是具有独特形态的文学作品。中国作为一种文学主题出现在文学作品中,要等到西周晚期,周王朝危机四伏,中国之名再一次激起了人们的渴望与呼唤。

  在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中,较早也较多地记录了中国一词,分别出现于三首诗中共七次:

  1.惠此中国,以绥四方。(大雅·民劳)

    2.惠此中国,以为民逑。(大雅·民劳)

    3.惠此中国,俾民忧泄。(大雅·民劳)

    4.惠此中国,国无有残。(大雅·民劳)

    5.内奰于中国,覃及鬼方。(大雅·)

    6.女炰烋于中国,敛怨以为德。(大雅·)

    7.哀恫中国,具赘卒荒,靡有旅力,以念苍穹。(大雅·桑柔)

  据《诗序》、《郑笺》等记载,这三首诗都是西周晚期的作品,周厉王时,暴政荒淫,因而遭到召穆公及周朝卿士芮良夫的讽谏,这三首诗即是他们的讽谏作品。这可能是中国文学中第一批明确地以中国为主题和抒情对象的作品。

  如何理解和评价《诗经》这三首诗中出现的中国?历代经学家或注中国国中,或注中国京师,并无不妥。但我们今天还应指出以下几点。

  首先,起码到西周时,中国已不同于国中,它除了国之中而外,已将作了优先性的强调,表明是指中央大邑即京师。这是历代《诗经》注家都认同的。现代学者进而将中国解释为指整个京畿地区,也是不错的。因为中国一词在《诗经》中的所指范围看来既明确,又有所开放。,在诸候是周王室的封邦建国即封国,而在周王室则是自封的受天命居天下之中的中国中国超越国中的结果是,中国为周王室所专有,象征着天赋般的中央权力,而不会将其用在诸候国身上。召穆公等指责厉王而忧心如焚就在于他们面对的不是一般的封国,而是中国

  其二,《诗经》中的中国由此延展出一种时空关系,如惠爱中国,是为了绥安四方中国一词也可以包括京畿地区加上四方封土的偌大时空。中国因此也成为有周一代封邦建国中国化国家实践的一个必然结果。之所以有众多封国之举,是因为有周之中国;同时,之所以有周之中国,亦有赖于众多封国的支撑。中国的安危,关系着四方的安危。中国与四方已联结成为一个命运共同体,甚至大有共名为一个中国大规模国家大共同体的意味。这已是《诗经》中的中国概念所显现出的延展开放之实在趋势。说其实在,因为此时的中国,惠爱她的理由,已是要以为民逑,即是说中国是用来聚合中国及其四方之民的;是要俾民忧泄,即使国中之民的忧愁得以流泄。同时,中国又是一个的自称,内奰于中国,暗示了一个中国/四夷的内外互动的结构。

  其三,这三首诗共同的情感主题是对中国的忧患意识。可见中国概念,在西周时也并未仅仅当作一个名称,因为周王朝如果若想在之外再拥有一个名称意义不大,之外之所以还需要一个中国,就在于中国实实在在地说明着周王朝的性质,从而成为周王朝的象征性概念。它的存在,不是可有可无的,起码从文学上说,对中国的祝愿、祈祷,乃至哀恫、愤懑,都变得富有理由和心理基础,因为中国即所谓天下中国,象征着王朝的使命和天意,周王朝从这中国二字的天命责任中可以视野远大,呼唤旅力,整合四方。周王朝得到了天下/中国的意识与责任,而中国文学也从此获得了一种天下/中国的精神和境界,一种几千年来不绝如缕的忧患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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