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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伯父的最后一次见面
2018-03-02   来源:      [ ]

周秉德


1976年,伯父去世的时候,我正出差上海。1月9日清晨,我从广播里听到这噩耗时,当时惊呆了。同事给我买了当天的机票,我赶回了北京。在此之前,我曾同伯父通过一次电话,并见过一次面。

1975年5月12日下午,我接到伯父以前的保健护士王力的电话后,赶到她家,她说:“周总理有病,可能比较严重。昨天我们几个医生、护士在医院与他见面时,他问‘你说我还能活一年吗?’当时我愣住了。他有病,应积极治疗,带这种情绪会影响治疗效果的。秉德,你设法去见见你伯父,好好劝劝他。”

伯母一再阻拦神情激动的我去305医院见伯父,说中央有规定,为了保证治疗,便拨通病房的电话要我通过电话与伯父好好谈谈。电话中,伯父的声音还是那么亲切、从容。我一再打断他的暄寒问暖,问他是否讲了那句话。“只是开个玩笑,有什么?”他依然是轻松的回答,我急了,“这玩笑也不应讲,我们听了心里不好受,您要长命百岁,再为国家多做贡献。”

“你是共产党员,是唯物主义者,人总是有那么一天的。说那话也的确没什么,想开点,好吗?”电话中的伯父,语气时而严肃,时而缓和。

“我不忍多占你的时间,千万请注意休养好,配合治疗。如果不想呆在医院里,就回家住,或到南方走走,散散心,好不好?”放下电话前,我一再恳求、劝告伯父甩掉思想负担,保重身体。

1975年5月20日,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伯父,在西花厅。只见伯父进门后微笑地坐在一个小沙发上,双脚搁在一个小墩子上,脸更为消瘦,老年斑比以前也更多了。问候后,我在伯父身边坐下,见他当时气色还可以,他还询问了我的工作和孩子情况,聊了一会儿。但怕过多打扰伯父休息,我起身告辞,出门时,我提出和他合张影。“你看,家里人很多,下次我们再照吧!”他握着我的手,轻声说。

真没想到,这一辞就成了永别。伯父说的“下次”再也没有了,没能在最后一次见他时与他合影成了我一辈子的遗憾。尽管他在6月15日再次到西花厅,我却因招待丈夫多年不见的老同学,放弃了这次见面的机会一心想着伯父的病,多休息,多疗养会好的。

如今,想起来,那时的我太天真了,其实当时的伯父身患膀胱癌四个年头了,并早已恶化,小便次次是血尿。但这在当时都严格保密,住院期间,伯母坚持按当时中央的规定,不让亲属探视。若我知道他病情竟如此严重,说什么我也要闯进医院的。

1992年7月11日,伯母邓颖超这位伟大的女性溘然长逝,留给我的依然是无尽的哀思和深深的怀念。

伯父伯母去世后,我们一大家及西花厅的工作人员在每年的1月8日和3月5日,去人民英雄纪念碑前、毛主席纪念堂或西花厅聚会,给老人家鞠个躬。每每走进西花厅,不敢多看那海棠、芍药、水仙及园中的小径,分明都有伯父、伯母的身影,都回荡着伯父朗朗的笑声和伯母谆谆的教诲。

我从小在伯父身边长大,他离开我整整33年(此文写于2009年,编者注)了,但他的音容笑貌永远铭刻在我的记忆里,我觉得他那双眼睛依然在注视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伯父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们的一切都是人民给的,无论你今后从事什么工作,都要真心实意为人民谋利益。我将铭记伯父、伯母的教诲,把人民的利益看得高于一切,尽可能为社会、为国家多做一些有益的事。


来源:《我的伯父周恩来》  周秉德 着  人民出版社  2009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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